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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电维修视频(电器维修视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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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22-08-13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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家电维修视频(电器维修视频)

 

家电小常识:多接口手机充电器标榜的“智能分流技术”是什么?为了有效率地分配电流输出,许多第三方移动周边大厂会为旗下多接口充电器搭载“智能检测充电电流”功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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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张是个老实男人。

但他这辈子,却一直在两个女人之间纠缠。

1

这天,晶晶剖腹产。

老张与妻子小薛、晶晶的丈夫紧张地等在手术室门口。

老张手里还拿着一个保温桶,里头盛着他一早熬好的小米粥——预备着等晶晶手术完六个小时之后吃的。

这时,老张的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微信。

老张溜达到走廊拐角看手机,谁知道看着看着,就红了眼眶。

小薛转脸发现老张不对劲,悄悄跟到拐角,看见老张在抹眼泪。

凭女人的直觉,她觉得事情不简单。

一把夺下老张的手机,小薛看到屏幕上有「林知微」三个字。

她立刻破口大骂:

「好你个天杀的张志城!你怎么答应我的?你不是说,再也不跟这个姓林的妖精联系?我闺女还在里头生孩子,你在外头倒又跟她勾搭上了。你良心是不是叫狗吃了?日子还想过不想过了?」

老张望着眼前横眉竖目的小薛,只觉得万分疲惫。

他又回想起刚才收到的那条微信。

那是他前妻小林发来的——他跟小林的亲生女儿,张雪儿,流产之后坐小月子的视频。

视频里的雪儿,一边用手机刷剧一边吃小米粥,一脸憔悴。

小薛的女儿在他跟前生孩子,但他自己的女儿却远在北京、刚失去了她的孩子。

小薛的女儿被父母、丈夫环绕,而他自己的女儿既不认他这个爸爸,也不肯告诉他,那个混蛋男人到底是谁。

老张想到这里,心都碎了。

他把手里的保温桶塞进小薛手里:「不过就不过吧。这个小米粥,到时候别忘了让晶晶吃。」

老张说完,便踉踉跄跄地朝外走。

他脑海里像「过电影」一样,闪过这些年与小林和小薛的往事。

2

老张与小林是大专同学,两人都是学历史的。

小林大名林知微。

从这个名字也能看出来,她出身优渥。

小林父母都是革命干部,三十多岁才得了她这个独生女儿,对她娇宠有加,把她教养得温柔大方、知书达理。

当时小林在班里虽然长得不是顶美,但千娇百宠娇养出来的气质,还是让她明显有别于家境普通的女同学。

而且,小林还才华横溢。

班里的男同学私底下都喊小林为「小林妹妹」。

「林妹妹」是属于世界的,但「小林妹妹」却是属于他们的。

他们对小林大献殷勤,视获得小林的一个笑容为殊荣。

但就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林妹妹,却看上了工人子弟——老张。

老张长得人高马大、相貌堂堂,年轻时,的确称得上一表人才。

但现在的老张、当时的小张,也有一个致命的缺点,那就是过于老实羞涩。

他家里穷,父亲去世得早。

母亲拉扯他们兄妹三个长大,日子过得十分不易。

他是老大,好不容易考上大专,肩负着光耀门楣的重任,不能不将全付心思都用来埋头苦读。

他是班里唯一不对小林献殷勤的男生。

不是他觉得小林不好,而是他觉得自己不配。

小林原本也没拿正眼看过他。

事情的转机,发生在一个中午。

小林去热水房打水,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。暖壶爆了,烫伤了她的脚。

当时是午休时间,整个热水房空无一人。

小林跌坐在地上,叫天天不灵,叫地地不应。

小张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。

他像个英雄一样,二话不说,背起小林就冲往医务室。

在医务室里,大夫给小林清理伤口。小林疼得眼泪汪汪。

小张挽起袖子,将胳膊递给小林,说:「你咬着点,咬着就不疼了。」

小林咬上小张的胳膊,果然不那么疼了。

小林在小张的胳膊上留下一排牙印,也在自己的心上,种下了小张的痕迹。

事后,小林回想那天发生的事,总觉得带了点「命中注定」的色彩。

因为小林的暖水壶,平常都由班里的男生负责灌满。

她自己打水的次数屈指可数。

但偏偏那天中午,暖壶里没水了。而她当时又口渴,特别想喝水,所以她才会亲自去打……

偏偏跌了一跤、烫了脚。

又偏偏被恰巧在那时来打水的小张遇上。

这几个「偏偏」撞到一起,没有早一秒,也没有晚一秒,让小林相信,她和小张之间不可能没有缘分。

但那天中午,小张将小林背回宿舍之后,又彻底消失在小林面前。

原因也很简单。

小林受伤的消息在班里炸开了锅。渴望献殷勤的男生们,立刻从小张手里全方位「接管」了小林。

吃饭、上课、送医,全都安排得明明白白。

小张没了用武之地,便自觉地退回他原有的位置——离小林远远的位置。

但此时,小林心里却已经有了小张的位置。

她养伤养了一个多月,日思月想地想了小张一个多月。

小张越不出现在她面前,小张的眉目就越清晰地出现在她心里。

终于,等她自己可以一瘸一拐地走路了,她便急不可耐地奔到正在自习室埋头苦读的小张跟前:「张志城,你就那么讨厌我?」

小张一抬头,看见小林哭得梨花带雨的脸。

小张虽然不明白小林为什么哭,但也隐约觉得小林是为自己而哭。

他惊慌失措地望着小林:「你、你别哭啊,我什么时候说我讨厌你了!」

小林问他:「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?」

小林含嗔带怨地望着小张,清秀的脸庞上,还挂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。

小张觉得,他似乎猜到了小林生气哭泣的原因,但又无法相信——自己竟然能拥有这么好的运气……一颗心砰砰直跳:「我怕……打扰到你。」

小林此时已经平复了情绪、下定了决心:「你不来看我,才是打扰我了。我喜欢你,你喜不喜欢我啊?」

小张万万没想到,看着顶柔弱的小林,勇敢起来简直石破天惊。

他震惊地望着小林,只觉得心脏快乐到几乎要爆炸。

他怎么可能不喜欢小林,天底下哪个男人会不喜欢小林!

小张高兴傻了,甚至忘了点头。

小林拍了拍他的肩,将他唤回现实:「傻样!你不说话,我就当你同意跟我处朋友了啊!」

小林红了脸,转头出了自习室。

小张也红了脸,待小林走出很远,才欢喜地追上她。

他勇敢地牵住小林的手。

「你、你真要跟我处朋友?」

「你放心,我、我一辈子对你好。」

小张就这么向小林许下了一辈子。

小张和小林的结合,让全班……不,让全校的人都跌破了眼镜。

大家都不明白,为何天仙一样的小林最终会选择老实头小张。

男生们又嫉又恨又羡慕,私底下纷纷说:小林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。

3

大家都在等着小林和小张分手的那一天。

但等来等去,等到的却是大专毕业之后不久,小张与小林发来的结婚请柬。

婚礼上,小林的父亲将小林的手交到小张手里,说:「我就这么一个老闺女,被我们惯坏了,脾气不大好。你比她大,你要多让着她。」

小张从来没见小林跟自己红过脸。

在他心里,小林最是温柔不过的女子。

他不明白未来岳父为何要说小林脾气大。但想来不过是谦虚的话。

因此小张急忙应承下来:「您放心,我一定照顾好小林。」

岳父岳母红了眼眶,颇有些欣慰地望着小张,又叮嘱小林:「结了婚、嫁了人,往后就是大人了,可得收敛你的脾气。」

小林也脆生生应着:「爸妈,你们就放心吧,我心里清楚。」

就这样,小张与小林喜结了连理。

而不久之后,小张就有幸见识到了岳父口中小林的「脾气」。

新婚第二天,小林就告诉小张:她有洁癖,家里必须一尘不染;而且,所有东西都必须严格按照她的秩序摆放,不然她就会很难受。

小张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。
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。小林既然嫁给他,他就应该尊重和迁就小林的习惯。

于是,小林按照自己的喜好,给家里每样东西做了「规定」——大到家具家电、小到两人牙缸杯的摆放顺序。

事情就出在这个牙缸杯上。

起初几天,小张都严格按照小林说的次序摆。

但时间长了,他难免有懈怠的时候。有几次,就随便将牙缸杯放到了洗漱台子上。

第一次,小林笑眯眯跟他说:「你牙缸杯摆错地方了。」

小张道歉,这事就算过去了。

第二次,小林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了:「身为夫妻,应该尊重彼此的生活习惯!我跟你说过,我讨厌别人打破我的秩序,这让我很难受!我希望你下次注意。」

小张连连道歉。这事也算过去了。

第三次,小林直接将小张的牙缸杯摔到了地上:「张志城,再一再二不再三,日子不想过了你就直说!」

小张虽然不明白小林为何发这么大脾气,但当时小林被气得发抖,脸色也煞白。

小张对她的心疼多过疑惑,好一顿安抚,才将小林的火气压下去。

后来,这样的事情又发生过几回。

小林绝不允许她在家里建立起来的「秩序」遭人破坏。

一旦被破坏,小林就要发疯。

这一发疯,不止对小张发,也对小张的家人发。

有一次,小张的妹妹来家里吃饭,因为洗碗之后放碗的位置不对,小林也当场撂了脸子。

小张妹妹觉得嫂子是瞧不起自己,任小张怎么解释「这只是小林的洁癖」都不听,还跟小张说:

「什么洁癖?你老婆就是瞧不起人!张志城,她瞧不起你妹妹,就等于瞧不起你!你还一个劲儿替她说好话,瞅你这个窝囊劲!以后谁再来你家谁就是犯贱!」

小张妹妹气呼呼地走了。

小张「怕老婆」的传闻,也在家族里不胫而走。

小林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,就觉得小张妹妹小题大做,果然上不了台面。

小张夹在小林和自己家人中间,没少受夹板气。

好在,没人破坏小林「秩序」的时候,小林还是十分温柔妥帖。

日子就也一天天过下去了。

后来,小林生了雪儿。

她身子骨弱,无法一个人带孩子。岳母又年纪大了,身体也不好。最后只能让小张母亲来带孩子。

小张生怕自己母亲无法守好小林的规矩,事先跟小林说好了:

「妈毕竟年纪大了,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,你跟我说,我来教她。你自己千万别跟妈起冲突。」

小林对婆婆还是尊敬的,自然满口答应。

起初,小林还尽心尽力地指导婆婆。

但小张母亲毕竟是个劳动妇女,一辈子大而化之,根本没意愿也没能力遵循小林的「秩序」。

一件事情,不管小林说几遍,小张母亲也总是表面答应下来,但背地里还是按自己的习惯与意愿去做。

小林强忍不满,与小张抱怨。

小张便去跟自己母亲沟通,让她尽量按小林说的做。

小张母亲不以为然:

「你就是太惯着你媳妇了!惯着惯着倒惯出了一个祖宗。啥都按她的规矩来,咋滴,这个家是她一个人的呀?我就看不惯她那个样子!我偏按我的规矩来。我一个人拉巴大三个孩子,不比她会养孩子?!」

好巧不巧,这话正好被下班回来的小林听到,彻底引爆了这些日子积蓄在小林身体里的炸药包。

小林一脚踹开门:

「这是我的家,我说了就算。谁不想按我说的来,就给我滚出去!」

小张母亲第一次见柔柔弱弱的儿媳妇发疯,还没意识到她疯起来的力量到底有多大,不甘示弱地跳脚:

「我死了算了!你瞅瞅她这是说的什么话!」

还是小婴儿的雪儿不知道大人之间发生了什么,但紧张的气氛影响了她。孩子也害怕地大哭起来。

三个女人一台戏。

小张满头大汗,正不知该先安抚哪一个,小林便率先进了厨房。

她从厨房里拎出一把菜刀,架到自己脖子上:「死就死!全死了干净!谁不死谁是王八蛋!」

她这一手,可真是彻底震住了小张和小张他妈。

小张好不容易夺下小林的刀。

小林连夜带着雪儿回了娘家,撂下话说:大不了就离婚不过了。

当时雪儿不过才八个月。

小张就差磕头求饶,才把小林和雪儿接回家。

但小张母亲是彻底不愿意再给大儿媳看孙女。

最后还是岳母出钱,请了一个保姆,一直照顾雪儿到上学年纪。

但小林和小张母亲之间的雷,也算是埋下了。

好在平日里不住在一起,两人还能保持表面上的和平。

4

雪儿上初一这年,小张母亲得了脑血栓。

虽说救治及时、人抢救回来了,但却落下后遗症:右手活动不便,轻微不能自理。

小张——不,此时应该叫老张了——老张兄妹三个商量,让母亲轮家住,每家四个月,好方便照顾。

老张是老大,自然先从他轮起。

老张对小林和母亲的关系心有余悸,千叮咛万嘱咐老母亲:在家只管歇着,什么都不要干。

但老张母亲却是个闲不住的人,总想力所能及地为儿子分担点家务。

这一分担,就出了麻烦。

她洗碗的时候,不小心打碎了一只碗。

好巧不巧,这碗正好是小林父亲生前从日本带回来给小林的礼物,寄托着小林对父亲的哀思。

这只碎碗,彻底激化了婆媳之间的矛盾。

小林觉得婆婆只会捣乱,不能体谅自己丧父的心情。

老张母亲觉得小林小题大做,就是瞧不上自己这个婆婆。

三言两语之间,小林被彻底气疯了;反应过来之前,已经抬手给了婆婆一巴掌。

这一巴掌,把小林、老张母亲和雪儿都打懵了。

老张母亲受此奇耻大辱,当晚便走了十多公里路,走到了二儿子家。

老张母亲说自己活不下去了,开始绝食。

老张在老母亲床前跪了一天一夜,才求母亲吃了一口饭。

他回家就向小林提了离婚。

房子、存款、雪儿都可以归小林。但自己没法再跟小林过了。

小林虽说也觉得自己做了过分的事,但更觉得自己事出有因、情有可原,万万没想到,老张竟会铁了心跟自己离婚。

她起初还道歉;见道歉不管用,便心灰意冷:「张志城,你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,现在跟我离婚?你就是个负心白眼狼!」

但不管她怎么发狠,老张都下定决心要离。

家电小常识:我们在网上浏览新闻的时候经常可以看到有的小朋友,因为在玩激光笔的时候把眼睛灼伤。有的朋友不仅会疑问,一只小小的激光笔竟然有那么大的危害,可以将眼睛灼伤。

两个人从民政局领了离婚证。

小林泪洒当场。老张望着小林,心如刀绞,但还是克制住要抱一抱她单薄身子的冲动,只跟她说:「你保重!」

小林见老张如此狠心,当即回家收拾了行李,带着雪儿回了娘家。

她说她不要老张的房子,也不要老张的存款,只当自己眼瞎,嫁了一个死人。

5

经过了跟小林伤筋动骨的这场婚姻,老张对再婚心有余悸。

他把母亲接到身边,只想着跟母亲相依为命,尽孝足矣。

但老张母亲不这么想。

她觉得老张还不到四十,往后人生还长着呢,必须得有个伴。

老张说他不想再找了。

老张母亲就哭哭啼啼,问他是不是怨自己拆散了他跟小林。

老张跟小林,严格意义上并不能算老母拆散的。如果非要怨什么,那也应该怨小林性格怪异,不适合过日子。

但老张总觉得还是自己负了小林。

毕竟,他承诺照顾她一辈子,现在却半道撂了挑子,怎么说都是他不厚道。

他有心不再结婚,可是耐不住老母亲整日长吁短叹、愁眉不展。

老张妹妹跟老张说:「哥,你赶紧再找一个吧。你要不再找一个,咱妈迟早得死在这事上。」

老张不得不把再婚之事提上日程。

有小林这个前车之鉴,老张再婚的要求十分明确,那就是务必找个温柔贤惠、能过日子的。

小薛就是别人介绍给老张的「第一等贤惠人」。

小薛本名薛华英。她前夫是铁岭最有钱的人之一。

小薛与前夫相识于微时。起初,两人也算恩爱夫妻,生了一个女儿,也就是晶晶。

小薛原本跟前夫共同创业。前夫搞工程,小薛管财务。

后来小薛生了晶晶。e 晶晶小时候体弱、经常生病。前夫就跟小薛商量,让小薛辞职,回家带孩子。

「如果你实在想上班,可以等晶晶大点儿了,你再回来。」

小薛一来心疼晶晶,二来她原本也不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商场精英,因此二话不说就交出了公司财务大权,安心回家相夫教女。

起初夫妻二人一个主外,一个主内,日子过得也算幸福平静。

直到前夫生意越做越大,心思也越来越活络,就像其他有点钱就飘了的男人一样,过起了外面彩旗飘飘、家里红旗不倒的日子。

小薛不是没有听过外头那些风言风语。

但她贤惠惯了,就算为了晶晶,也决定咬牙忍下去。

但她能容忍别人,却不意味着别人也能忍下她。

终于有一日,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孩将她堵在家门口。

「我怀了老金的孩子。已经照过了,是个男孩。老金答应我,要让他认祖归宗。」

那个女孩有姣好的面庞,看上去不过才二十出头,但说出来的话,却活脱脱像是哪个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民国姨太太。

小薛让女孩先回去,她跟老金的事情,他们两个会自己解决。

当晚,小薛给前夫做了最后一顿晚饭,心平气和地跟他提出了离婚。

「以后,你有儿子了,晶晶得归我。咱俩毕竟十六年的夫妻,你要讲良心,钱上就不该亏了我。」

小薛如此善解人意,让前夫对她充满愧疚,给了小薛足足一大笔钱。

经此一婚,小薛也心灰意冷,第二任丈夫便一心要找一个老实人。

老张也是因着这个标准,才被人介绍给了小薛。

两人第一次见面,小薛便跟老张坦白了自己第一次婚姻的失败。

「不瞒您说,我不缺钱,原本也不是非找不可。但我一想到我前夫那个混蛋……要是不再找一个,显得就跟我为他守节一样!我心里就膈应。所以必须找一个。我也不图别的,就图这人能对我好、对我闺女好、踏踏实实过日子,我就知足了。」

老张觉得小薛快言快语,是个实在人;对她在第一段婚姻里的遭遇,他充满同情。

老张也把自己的心路历程剖析给小薛:

「我跟我前妻,说不上谁对谁错,总之就是没有缘分吧。原本我也没想再找,但家里老妈不同意,只好再找一个安她老人家的心。我这个人一没有什么大能耐大本事,但工作稳定,养家糊口绰绰有余;二不会什么甜言蜜语,但也不会沾花惹草,这一点你尽可放心。你要是愿意,咱俩就往下处处看。」

这一处,就处了半年多。

老张发现小薛是真贤惠,小薛也发现老张是真老实,彼此对彼此都很满意,于是便结了婚。

小薛带着晶晶,搬进了老张的房子。

老张全家人对于小薛,也比对小林满意。

因为小薛头一次参加家族聚会,便以一己之力整治了一大桌菜,将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、别人干活她喝茶的小林对比得一无是处。

老张弟媳妇私下跟老张弟弟感慨:

「嫁进你们李家十好几年,没想到有一天还能吃上『大嫂』做的饭!这大嫂换得可真值。」

这是一桩人人满意的婚事,不满意的只有一个人——小林。

小林虽说跟老张离了婚,但她自认跟老张感情深厚,老张又老实心软。

在她内心深处,便一致认定了一件事——老张铁定会求着跟她复婚。

小林妈妈看出女儿的心思,劝她先去跟老张服个软。

「万一志城找了别人,你后悔都没地哭去。」

小林对此嗤之以鼻。

在她心里,压根就没这个万一。

但万万没想到,老张竟然真的又结了婚。

小林听到这个消息,那是一万个不相信。

她像梦游一样来到自己曾经住了十几年的家门口,望着大门上贴的那张大红双喜,一颗心像是放到油锅里滚过一遍,几个上下之后,她疼麻木了,觉不着疼了,一股冲天戾气便充满她的胸腔。

于是老张和小薛,在新婚第二天的早晨,被一阵疯狂砸门声敲醒。

一开大门,便看见小林红着一双眼睛,正在发疯。

小林将大门上贴着的大红双喜字撕个粉碎,见老张出来,便撒了他一头一脸。

「张志城,你个王八蛋!说好了要照顾我一辈子,这才离婚几天你就找了新人,我、我跟你拼了!」

小林状若疯癫,活脱脱一个李莫愁转世,一头撞向老张,一副要跟他同归于尽的架势。

老张不敢还手,生怕伤了小林。

小薛尖叫一声,去拉小林。

但小林疯起来力气贼大,反手一推,就将小薛推到了门上。

「狐狸精,我还没找你算账,你倒先动起了手!」

小林放开老张,直冲小薛而来。

小薛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?她不甘示弱,与小林战作一团。

两个女人抓头发、扯衣服,无所不用其极。

老张拉住这个便拉不住那个,扯住那个便抓不住这个,急得满头大汗。

最后,还是小薛女儿晶晶打了 110,才制止了这场闹剧。

派出所里,小薛侃侃而谈、有理有据,坚持要治小林的寻衅滋事罪。

小林却一言不发,面无表情,与刚才状若疯癫的魔怔样子判若两人。

警察问老张意见。

老张还没说话,就看见女儿雪儿扶着前岳母来了。

前岳母和雪儿谁都没看老张一眼,但他们说出的话,却让老张如遭雷击。

前岳母从兜里掏出一份「诊断报告」递给警察:

「警察同志,我女儿虽然做了错事,但她不是故意的。她有躁郁症,发作起来控制不住自己。请你们看在她有病的份上,不要治她的罪。」

老张惊呆了。

他从警察手里抽出那份诊断报告,明明白白「躁郁症」三个字,彻底击溃了他。

他突然明白了小林结婚以来种种「不正常」的原因。

他愣愣地望着小林,想问问她:有病为何不告诉自己。

雪儿看出他的疑问,冷冷地告诉他:

「妈妈跟你离婚之后才查出来的病。她不想告诉你,一直积极治疗,希望等你回过头来找她的时候,她已经好了。但现在,妈妈可能好不了了。」

雪儿看老张的目光既冷漠又失望,令老张心如刀割。

因为小林有病,小薛不得不选择谅解。

而且,她也看出了老张此时对小林充满愧疚。

从警察局出来,小薛苦笑:「要是咱俩晚一天领证就好了。」

老张明白小薛的意思,他让小薛别说了。

「你放心,既然已经跟你结了婚,我绝不会对不起你。我跟小林,就是没有缘分吧。」

虽然可以预见前妻小林肯定是个大麻烦,但小薛还是愿意相信老张的话是真诚的。

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——她自己上一段婚姻不幸福,便不肯轻易承认这一段婚姻也会失败。

小林再麻烦,那也是前妻了,是过去时。

而她小薛才是老张的未来。

小薛打定主意要跟老张好好过日子。

但她的女儿晶晶却不这么想。

晶晶原本就不喜欢老张,觉得他打碎了妈妈与爸爸复婚的希望。

发生了小林捣乱事件之后,晶晶心里又重新燃起了这个「希望」。

她想,因为小林的存在,妈妈肯定会跟老张离婚。毕竟妈妈就是因为小三跟爸爸离的婚。

谁知道不能容忍爸爸找小三的妈妈,却容忍下了老张有一个麻烦精前妻。

晶晶气得要死,跟小薛大吵了一架。

晶晶质问小薛,老张有什么好,自己爸爸比老张好千倍万倍。

小薛被晶晶伤透了心,口不择言跟晶晶说:

「你爸爸好?他再好,有了儿子也不要你了,不然为什么要跟我离婚。」

晶晶惊呆了,既不相信小薛口中的真相,又隐约觉得恐怕小薛说的就是真相。

小薛话一出口就后悔了,却不知该如何找补回来。

母女二人别别扭扭开始冷战。

小薛因为晶晶对前夫的维护而伤心不已。

老张想到自己的亲女儿雪儿,倒对小薛前夫充满了羡慕。

他劝小薛:「大人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孩子!晶晶想爸爸、向着爸爸,那是父女天性。你不该拦着。」

晶晶生日快到了。小薛给前夫打了电话,提醒前夫别忘了给孩子过生日。

家电小常识:如何辨别PD快充线?PD快速充电标准的基本架构是USB-C接口,但USB-C只是USB制式的一种接头规格,并不表示采用USB-C接头的线材就直接支持PD快充。

「她一直想去新开的游乐场玩。你要能带她去,她一定很开心。」

前夫满口应承。

果不其然,晶晶一听爸爸要带她去游乐场,立刻连扫多日以来的阴霾,在小薛面前开心得恨不得尾巴翘到天上。

到了生日这一天,小薛不想见前夫,便让老张独自送晶晶到了游乐场。

晶晶让老张在游乐场大门口停下车:「我爸在里头等着我呢,我自己进去就行了。」

老张无可无不可,与晶晶约定,一会儿还在这接她,便眼见着她蹦蹦跳跳地进了游乐场大门。

但晶晶进去没不久,老张就发现晶晶富豪老爸的那辆劳斯莱斯开了出来。

而晶晶却久久没有出来。

老张不放心,给晶晶打了好几个电话,都被晶晶挂断了。

老张只好进去找晶晶。

他在停车场停好车,出来看见晶晶一个人坐在长椅上发呆。

老张不敢靠近晶晶,远远地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。

这次晶晶迅速接了电话,用欢快的声音跟老张说:「我爸正陪我玩呢,玩得可开心了。」

但老张分明看见晶晶在抹眼泪。

他觉得自己的心都碎了。

接下来,老张一直跟着晶晶,发现晶晶自己一个人玩遍了游乐场所有项目。

直到最后一个项目——旋转木马,晶晶从旋转木马上下来,一眼看见跟着自己的老张。

晶晶变了脸色,质问老张一直跟着是不是就为了看笑话?知道她爸爸一听说儿子哭了,就把她一个人丢在游乐场里,是不是特别得意?

晶晶在前头跑,老张在后头追。

好不容易在大门口追上了晶晶,却迎头碰上了也来玩的小林和雪儿。

小林当下便冷哼一声:

「自己闺女放着不管,倒是跑到别人闺女跟前献殷勤!真是好感人的父爱!」

不待老张解释,雪儿便冷着脸走开了,甚至没叫他一声爸爸。

小林也像打了胜仗一样冷笑着走了。

老张心里难受极了。

晶晶眼见因为自己,导致老张得罪了亲闺女,多少产生了一点愧疚,不好意思再作妖,便老老实实跟老张回了家。

在车上,晶晶跟老张说:「今天的事,你能不能别告诉我妈。」

老张答应下来。

回家的路上,老张去给晶晶买了一个哈根达斯的生日蛋糕,跟晶晶说:「回头就说是你爸给你买的。」

晶晶一下子便明白了老张的厚道和温柔。

她跟老张之间有了秘密,变相地接受了老张,从此不再叫他「喂」,改口叫他「张叔」。

可从那以后,亲生女儿雪儿却再也没叫过老张一声「爸爸」。

6

转眼,游乐场事件过去一年有余。

雪儿一直拒绝见老张,连以前每周末的一天父女时光都不再分给老张。

老张找过雪儿数次,雪儿每次都说「不想见」。

老张也因此找过小林数次。

小林每次都说:「孩子自己有主意,我做不了她的主。」

知道这母女俩都对自己有气,老张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。

每天中午,雪儿都在学校食堂打饭吃。

从教学楼走到食堂,也就一百米,雪儿走过去差不多一分钟。

老张就站在学校围墙外,看着雪儿走过这一百米。

雪儿从进食堂到出来,大约二十分钟。

这二十分钟老张也不敢回车里等,他怕雪儿提前出来错过了。

老张每次去都悄悄的,生怕被雪儿发现。

但他去的次数多了,就还是被雪儿发现了。

有一天隔着学校围墙,父女两人四目相对。

他有点尴尬地跟雪儿打招呼:「雪儿。」

雪儿冷冷的,没搭理他。

倒是她旁边的同学好奇地问雪儿:「这个大叔天天在这,我看到好几回了,他是你什么人啊?」

雪儿说:「他是金晶晶她爸。」

同学摸不着头脑,问雪儿:「金晶晶是谁啊?」

雪儿头也不回就走了,再没一个多余的眼神给老张。

老张失落归失落,但还是忍不住想见雪儿。

就这样,从夏天看到冬天,又从冬天看到夏天,周一到五的中午,只要老张没有别的事,都会到雪儿的学校外去跟雪儿「见」两分钟。

单位食堂的师傅知道老张每天中午去和闺女「见面」,每次都提前给老张把饭打好。

每天等雪儿吃完饭、回了教学楼,老张才回到车上打开饭盒吃午饭。

夏天还行。

冬天,那饭冷得快,打开饭盒一尝,透心凉。

渐渐的,老张吃冷饭吃出了经验,又带上保温杯,配合着热水吃冷饭。

另一方面,晶晶则跟老张相处融洽。

晶晶的学校跟老张的单位在同一方向,而小薛的单位在反方向。

婚后没多久,老张跟小薛说,自己以后可以接送晶晶。

为了让老张在晶晶面前讨个好,小薛让老张直接跟晶晶提。

老张思量再三,说出自己的顾虑:他担心晶晶坐惯了她亲生爸爸的高级车,坐自己的破夏利不适应,所以请小薛先问问晶晶的意思。

小薛心下感动,说晶晶不是那种孩子。老张还是坚持让小薛单独问问晶晶。

小薛当晚带晶晶出门遛弯儿,不到半小时,母女俩就回了家。

小薛塞给老张一块猪肝:「晶晶同意了。还说你爱吃猪肝,让我给你买。」

就这样,原本八点上班七点半出门的老张,为了让晶晶七点二十准时到学校,每天不到七点就出门。

小薛看出老张是真心对晶晶好,对老张也越来越体贴。每天老张下班接了晶晶回来,都能看到饭桌上的三菜一汤。

就在老张和小薛都觉得平淡是福、应该惜福的时候,这个重组家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宁静幸福,就被打破了。

一个晚上,小薛已经睡下,又被老张的手机铃声震醒了。

老张在洗澡。小薛朦胧中拿起他的手机,登时醒了,来电显示是「小林」。

小薛把手机摁了。

可没过几秒,手机又响起来。

小薛又给摁了。

老张披着毛巾从卫生间出来,问小薛是谁来的电话。

小薛看看墙上的钟表,没好气:「这可都十一点了!」

老张接过手机,看见「小林」两个字也皱了眉头:「估计有事,没事她不能找我。」

老张给拨了回去。

小薛只听到小林在电话里哭得梨花带雨。

没说几句,老张匆匆挂了电话,转头披上外套,头也不回就奔大门口去了:

「我丈母娘——不是,小林她妈好像不行了,送医院了!我去一趟!」

「我也去!」小薛也开始穿衣服。

「你不能去,家里还有孩子。」

老张扔下这句话,登上鞋就出了门。

看着老张裸露的脚踝,小薛叹了一口气。

大冬天的,老张连袜子都没来得及穿。

7

老张对小林愧疚,于是自觉对前岳母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。

赶到医院,前岳母刚被送进急救室,老张只看到急救室门口哭成泪人的小林和雪儿。

小林和雪儿见了老张,都扑到他怀里。

两母女一句话不说,就是哭。

老张心如刀割:要是自己没跟小林离婚,是不是她俩还能有点依靠。

一个小时后,急救医生出来了,说人虽然抢救过来了,但日子不多了,天亮后请家属把老人带回家,做好告别的准备。

老张把前岳母及小林母女安安稳稳送回家,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。趁着小林打扫卫生的空儿,前岳母拉着老张的手,老泪纵横。

「张儿,知微动手打你妈,是她不对,你和她离婚我不怪你。只是以后我走了,这世上就没人真心疼她们娘俩了,再怎么说你也是雪儿的爸,你得多帮我照看着她们。不然我真的闭不上眼。」

老张从前就跟前岳母处得不错,这一下也收不住泪,哭了。

他答应前岳母,一定尽心尽力照顾小林母女。

前岳母点点头,就在他眼巴前儿闭了眼。

因着承诺,因着情义,老张作为「前女婿」,全程主持操办了前岳母的丧事。

葬礼那天,小薛也去了。

看老张一如从前地称呼小林家的几个亲戚,又不知听哪个亲戚说,老张从前给小林端茶倒水、洗衣做饭,好不体贴……

葬礼上,小薛深切感到,老张还是小林的亲老公。

而自己根本是个外人。

回家之后,小薛不再贤惠。

从葬礼第二天接了晶晶到家开始,老张再也没见过三菜一汤。

当日老张试探着问小薛怎么没做饭,是不是哪里不舒服。

小薛黑着脸跟老张说:

「既然你以前能给林知微端茶倒水、洗衣做饭,那现在自然也应该给我干这些。」

老张想说,我就是想找个贤惠人,才跟你结婚的。

可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。

他只能憋着气,进了厨房。

从此,老张开始了接送孩子外加做晚饭的生活。

小林那边也不消停,动不动就给老张打电话发短信。

老张理解她也心疼她。本来就是「病人」,这一下母亲去世,孩子还未成年,精神上更需要关怀。

由此,对小林提出的要求——不管是让他给买米买面,还是让他帮忙交电费、水费、燃气费——老张都尽可能满足。

他有时候想拒绝小林布置的一些小事。他觉得两个人已经离婚了,一些小林力所能及的事,再来找他这个前夫,不大合情理。

让小薛知道了,他也为难。

但是他一开口,就被小林驳回。

小林驳得相当理直气壮:老张抛弃了作为病人的她在先,在她妈妈临终前承诺永远照顾她在后。

老张在道德面前永远矮了小林一头。

他欠小林的。

与此同时,面对小薛像锣鼓点一样密集的指挥,老张也万万不敢拒绝。

毕竟,小薛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。可眼下老张却还要顾着前妻小林,小薛生气,简直是天经地义的。

小薛常常对老张冷嘲热讽:「你跟小林虽然名义上离了婚,但思想上却没有离婚。」

对此,老张无法反驳。

他甚至想,要是小薛执意要离婚,他虽然舍不得,却也没什么立场挽留。

但小薛却从来没提过离婚。

小薛之所以不愿意跟老张离婚,是因为老张除了有小林这个麻烦精前妻之外,的确算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男人。

而且心高气傲的小薛也无法接受自己再离一次婚。

既无法让老张不去照顾小林,又无法下定决心跟老张离婚,于是小薛便尽可能让老张物尽其用。

小薛当起甩手掌柜,家里家外、大事小情,什么都指挥老张。

小薛由「贤妻良母小薛」变成了「倒了油瓶都不扶的薛大掌柜」。

对小林的关照,使老张也在道德面前永远矮了小薛一头。

他也欠小薛的。

在两个女人之间,老张常常忙得脚打后脑勺子,还得不到她们的满意。

不知道是哪一天,老张突然发现在手机通讯录里找不到「小林」了。

翻遍了通讯录,老张陡然发现了「林知微」三个字。

又不知道是哪一天,老张接到小薛的电话,发现来电显示上写着「小薛」而不是他之前存的「薛华英」。

老张没问小薛是怎么回事,怕问了又是麻烦。

8

小林与小薛之间的妖风,随着两位女士年龄的增长,也一路持续走高。

从俩闺女中考考了多少分,到过年谁穿的羊绒大衣好看,但凡能攀比之处,两人从不落下。

其实,两位女士见面的次数并不多。

她们之间明里暗里的攀比,都是通过逼问老张进行的。

老张如实回答会被骂,胡乱回答还是会被骂。

他想不出办法,连不是办法的办法都想不出。

在两位女士都四十八岁那年,小林终于「惹怒」了小薛。小薛跟老张提了离婚。

当时雪儿已经读大学了,小林洗澡的时候不慎摔倒,倒在地上动弹不了。

小林第一时间没打 120 也没打 110,而是打给了老张。

小薛跟着老张一起赶过去,从老张掏出钥匙、打开了小林的家门开始,脸色就变了。

老张解释说,这钥匙就是以防万一,才放在自己手里的。

小薛啥也没说,跟着老张一前一后冲进卫生间。

只见小林裸体躺在地上。

老张条件反射,刚踏进卫生间又退出去了。

小薛大怒:「林知微,你这个狐狸精!真没想到啊,你都快五十了还这么不要脸!摔倒了你打 120 啊!你光着膀子把我们家老张叫过来干嘛?这不是臭不要脸吗!」

老张躲在门口,进也不是,不进也不是。

小林气得大吼:「薛华英!你才是不要脸!要不是你上赶着倒贴,我和老张早复婚了!这么多年,我让着你,你还来劲了?!张志城,你躲在门外干什么?你是不是想看着我死?!」

老张确实担心小林,只好又进了卫生间。

他小声跟小薛请示:「小薛啊,我先把小林扶起来吧,先送医院要紧啊。」

小薛横眉:「滚!不准你碰这个骚狐狸!」

老张站住脚,又不动了。

最后是小薛一边骂着小林,一边把小林扶起来、又帮她找了衣服穿上的。

整个过程,老张始终站在卫生间之外。

在去骨伤医院的路上,老张开车,小薛坐在副驾,小林一个人坐在后排。

三个人都沉默着,车里气氛诡异极了。

快到医院的时候,老张从后视镜里看到小林紧皱眉头,忍不住问:「小林,你疼得厉害吧?快到了。」

不等小林回答,小薛突然开了口:

「老公,以后你不要再叫她小林了。她又不是没名字。再说,她也只是比你小一天,小林什么小林。」

小薛这是在宣布主权,老张懂。

他结结巴巴地解释:「我们大学同学都这么叫她,我——也是叫习惯了。」

小林看出老张和小薛之间涌动的复杂气流,眉头舒展了:

「薛华英啊薛华英,你根本就不知道老张为什么会叫我小林,却在这里故意找茬,你真可笑!」

小薛声音立刻抬高八度:「谁稀罕听你们的陈芝麻烂谷子!你听好了,老张现在是我老公,你们俩早八辈子就结束了!」

老张怕小薛和小林再吵起来,用手按了按小薛的手:「华英——」

小薛却立刻抽了手,眉头拧得更紧了,压低声音:「你叫我什么?」

老张这才会意:「小薛——」

小林在后排笑出了声:

「哈哈哈哈哈哈哈!我没记错的话,薛华英你比张志城还大俩月呢,别人敢叫你小薛,你也有脸答应!真是不要脸!」

「我——我身份证登记的岁数大,实际上我就是比他岁数小!」

小薛的语言有些凌乱。

「那你也不要脸!」

「你才不要脸!」

老张就在一声高过一声的「不要脸」中,把小林送进了医院。

小林被医院收治之后,小薛就跟老张下了最后通牒。

「有我没她!你要是敢去照顾她,先跟我办离婚!」

老张痛饮一晚。

他心里想着上次离婚,伤透了小林,这要再离婚,又会伤透了小薛,总不能对不起两个女人。

于是心一横,借着酒胆儿跟小林打了个电话,说以后请她不要再凡事都找自己。

小林啥也没说,摔了电话。

老张走出饭店,迎着寒风往家走,哭了一路。

还没到家,就收到雪儿的微信:「以后我的事你也不用管了,我就当没你这个人了。」

没有称呼。

老张连「老张头」这样的称呼都不配有了。

雪儿这是不认他了。

9

雪儿不认老张,可老张却不能不认雪儿。

雪儿大学毕业在即。

老张知道她喜欢纪录片,于是提前半年就千托万托,给雪儿在省城的大媒体谋了一个纪录片制作岗位。可惜没编制。

就这么个没编制的岗,老张上下打点,也花了小二十万。

这是他的一小半积蓄。

为着雪儿的自尊心,老张没跟雪儿直说,就让小林告诉雪儿说:是小林的朋友在那家媒体,让雪儿去试试。

结果雪儿一口回绝,自己拖了行李箱,直奔北京。

老张的心力和这小二十万,像被扔进了大海,一点水花都没有。

但老张还是挺高兴。

他觉得,他的女儿是个牛人,是有勇气自力更生的孩子,他佩服。

跟自力更生的雪儿完全相反,晶晶则是事事都听父母话的乖女儿。

晶晶大学毕业,就被富豪父亲安排了一个收入不高但轻松愉快的工作。刚上班,又被小薛的姐妹介绍了一个军官男友。

晶晶和军官一见钟情,不到半年就领了结婚证。

美中不足的是,军官单位在外地,暂时调不回来,婚房也还在装修。

于是,晶晶婚后还是住在老张家。

其实晶晶的亲爸,因着晶晶结婚,给了晶晶一套别墅。

奈何晶晶嫌一个人住别墅害怕,没几天就又跑回老张家。

她的原话是:

「那小区没几个人,一到晚上怪吓人的,我可不敢住了。要是张叔也去住,我就回去。」

老张听了这话很欣慰,自己多少年对晶晶的付出到底没有白费,只是——让他跑去住小薛前夫送给晶晶的别墅,还是太别扭,他心理上接受不了。

于是晶晶就像没结婚那时候一样,依然吃老张做的饭,住老张分的房。

转眼,晶晶怀孕了。

又转眼,晶晶已经怀孕八个月了。

小薛虽然 50 岁就内退了,可是自从她当上「薛大掌柜」,就开始了麻将人生。

晶晶从怀孕到临产,只要老张在家,都是老张照顾。

老张对此毫无怨言。

一是他和晶晶一起生活了十多年,对晶晶算是视如己出;二是他还存了一层心思——现在好好照顾晶晶、攒攒经验,等雪儿结婚怀孕,自己好去照料雪儿,弥补弥补这些年对雪儿的亏欠。

没想到,就在晶晶怀孕第九个月的时候,老张接到小林十万火急的电话。

雪儿在北京怀孕了,要打胎。

她不肯告诉小林孩子父亲是谁。

老张的脑袋都要炸了。

他跟小薛随便编了个借口,开了几个小时车杀到北京,疯了一样逼迫雪儿说出渣男的名字,自己要去千刀万剐了他。

雪儿面无表情,拒绝跟老张交流。

老张用拳头捶碎了雪儿租的房子的玻璃。

雪儿做手术那天,老张陪着小林等在手术室外。

两人泪眼对泪眼,一句话也说不出。

手术做完,不等雪儿出来,老张就先走了。

他既生雪儿的气,又看不得受伤的雪儿。

想来想去,还是不待了。

回到铁岭,晶晶告诉老张:肚子里的宝宝是臀位,自己只能剖腹产。

而晶晶剖腹产这天,老张因为记挂雪儿,便发生了开头那一幕。

10

老张跌跌撞撞往外走,脑子里既混沌,又悲凉。

回想他这半辈子,明明是他误了两个女人,却让亲生女儿雪儿承受了本应他该承受的孽障。

老张想,他这半辈子,做人可真失败啊。

小薛就是这个时候追上来的。

她望着老张失魂落魄的背影,越想越不对。

她认识的老张惯于承担。没有惊天动地的大事,绝说不出「不过就不过了」这种撂挑子的话。

小薛追上老张,问他: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?」

老张再也忍不住,把雪儿几天之前做了流产手术、现在在做小月子的事儿都跟小薛说了。

小薛愣了,眼泪瞬间在眼眶里打转,让老张赶紧去照顾雪儿。

老张抱住小薛,放声大哭:「我对不起我大闺女啊。」

晶晶顺利生下一个小胖丫头。

而老张没去成北京。

雪儿听说他要去,立刻跟小林也翻了脸,差点把小林也赶走。

晶晶家的小胖丫头长得像个瓷娃娃。老张心头的忧愁,被这个瓷娃娃消去了一半。

可是剩下那一半愁,时时刻刻萦绕在老张心头。

他总是想起雪儿和另外三个人一起租住那个破旧的房子。

那里的厕所,洗澡时还得在蹲便器上垫上板子,才能保证人不会踩空。

那房子跟他的大闺女,非常不般配。

老张心头有了一个计划。

他想在北京给雪儿买个房,哪怕是个开间,哪怕是个商住房。

他跟小林说了。小林同意。

两人查了北京的房价后约定:一人先拿五十万首付,不够再说。

老张手里一共有积蓄二十五万。为了凑剩下的二十五万,他开始四处借钱。

因为怕小薛知道后又要麻烦,老张借钱都瞒着她。

可是铁岭是个小城市,工薪阶层都没什么富余的钱。

老张借来借去,也只借到十五万,还缺十万。

就在此时,小薛问到老张头上:「听说你在借钱。你借那么多钱干啥?」

老张知道瞒不住:「想给雪儿在北京买个小房。」

小薛愣了一下,继而追问:「为啥瞒我?」

老张实话实说:「怕你——以为我要找你借钱。」

小薛黑了脸:「你是怕我不借?」

老张低头:「不是,我不能借你的钱。」

小薛心里落下大石头,面色好了些:「咱俩结婚多少年了?」

老张琢磨琢磨:「雪儿十三岁来的我家,今年二十五。咱俩十二年了。」

「都一个锅里摸勺子、摸了一个圈了,你还拿我当外人。」小薛故意嗔怪,眼睛里却亮晶晶的,「剩下的我借你,你慢慢还。你欠谁的都是欠,你欠我的我心里还好受点。」

小薛扔下这句话,进了厨房。

当晚,薛大掌柜亲自下了厨房,端出来一锅猪肚鸡。

晶晶吃得很开心。

老张吃得很沉默。

晶晶不知道,这道猪肚鸡,正是小薛和老张第一次正式约会,小薛做给老张吃的。

晶晶也不知道,自从小薛变成「薛大掌柜」,这道菜就再也没做过。

但是老张都记得。

他吃着吃着,就突然起身跑到卫生间洗脸去了。

老张把凑齐的五十万打到了小林卡上,把小薛主动借给自己十万块钱的事也说了。

小林给老张回了个电话。

电话里,小林叹气叹了好久,最后淡淡说:「以前——我总也搞不明白,小薛到底哪里好,老盼着你俩也离。」

老张不知道该如何接话。

小林也没指望他说啥。

她有点哀怨:「作妖作了大半辈子,我也累了。以后——你和她好好过吧。和她过,算你有点福气。」

老张又不知道如何接了。

他听出小林语气里的惆怅和悲伤,也听出小林心里的遗憾与祝福。

小林主动挂断了电话。

老张鼻子酸了。

没过多久,老张在父亲节收到雪儿一条微信:「爸爸,父亲节快乐。另外,房款已经退给我妈,她会转给你。房子我以后自己买。」

看着这条微信,老张既想哭又想笑。

他老张的大闺女,是个牛人。

(全文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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